她拽過拖把擰著水，忽而將目光打量到了馬文身上，似是發現了新大陸又許是老早便已打好的如意算盤，“欸，小馬，你看你這馬上也要跟咱們靜彤結婚了，要不，咱們家修屋頂裝修房子的錢你給出了唄！”

還不待馬文有何反應，我瞥見一直盯著魚桶的馬詩露擡了頭，眼底的厭惡毫不掩飾。

037.怒其不爭

我知道那厭惡的眼神並不是對著我的，而是對著小姨。可這眼神帶給我的沖擊依舊不小，古來的門當戶對並非沒有道理的，我們家和馬文家的差距大得驚人，在這種巨大的差距面前，我本就有些自卑，再加上小姨這麽句不經意的話語，我甚至有種我家是在賣女兒的感覺。

不過馬文卻始終笑呵呵答著好，說幹脆再給我爸和小姨造一棟別墅好了，改天他去香港請個風水先生在咱們鎮上看一圈再蓋別墅，福蔭子孫。

小姨當場樂得嘴都合不上直打哈哈說馬文挺上道，我在一旁羞得臉都不敢擡起來。

“鬧什麽鬧，他們倆還沒結婚呢，就想著白拿人家錢？”我爸這一聲暴喝，嚇得小姨的笑臉都僵住了，懵了兩秒之後小姨眼圈一紅，竟然泛起了淚，馬文見狀急忙兩頭勸。

邱洋悶著一聲不吭，瞥了家裏坐著的一圈人後默不作聲回房間去了，我怕他有情緒跟在他身後，不料一直在看小魚蝦米的馬詩露也跟了進來。

小姨在外頭嚶嚀著她為這個家操勞了這麽些年，我爸卻依舊不拿她當自己人，以為只有我爸心疼我她個當後娘的就沒良心了。我爸只是呵斥不該向馬文伸手這事兒，念叨不過我小姨索性就直說小姨無理取鬧。

邱洋本該是有話對我說的，可看見跟進來的馬詩露之後，硬生生將話憋了回去。

他打開電腦開了游戲，馬詩露就窩在角落裏隨手抽過邱洋的書看了起來。良久，邱洋似是自言自語般，頭微微偏向了馬詩露的方向，“我媽在錢這事兒上一向拎不清，她沒什麽壞心眼的，就是和普通的大媽們一樣，愛貪小便宜這毛病是改不掉的。”

馬詩露沒有答話，我也接不上茬，但聽著外頭吵架的趨勢愈演愈烈，我遂出去慫恿馬文去後廚看看鹵雞爪好了沒，剩下只有自家人時才說道了兩句表明我的立場，家裏的裝修也好修葺屋頂也罷，這錢該是咱們自家出的，我賺錢了就會打錢回家。

馬文雖然有錢，可我並不想花他的錢，他若是有心自覺買個什麽小玩意兒哄我，那是他的心意，而我若是有想買的衣服想吃的東西，大可直接花自己賺的錢。

小姨嚶嚶嚀嚀還止不住哭，吵得有些頭疼，暴雨都停了她這會兒卻發起大洪水來了。我爸許是嫌小姨哭得有些吵，碎碎念著回了房間，小姨跟著哭罵了一路也鉆進了房裏。

被洗禮過的仲夏夜顯得格外清寧，馬詩露窩在房間窩了會兒後實在憋不住便搬了老爺椅坐門口乘涼，瞇著眼晃著蒲扇搖著搖椅好不舒坦。

“雨後的夏夜，空氣裏都是泥土的芬芳。”她像個小小的女文青，獨自發出著感慨，“北京的空氣質量要是能趕上南方小城的一半兒，我都謝天謝地了。”

我忙著拿電蚊拍在打蚊子，一場大雨將蚊子都趕進了屋裏，這會兒花露水蚊香齊上陣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。不一會兒人，邱洋提拎著兩根拴線的竹竿兒出來，捅了捅馬詩露問她要不要去釣青蛙。

這野丫頭一聽還有釣青蛙這麽好玩的事兒，哪裏還顧得上裝什麽女文青，跳起來就鬧著要跟邱洋去釣青蛙了。

邱洋熟練地捏過兩顆白天撿的田螺，砸爛了取出螺肉拴在釣竿上，端著短短的小釣竿給馬詩露做講解。

釣青蛙亦或稱釣田雞，算是南方稻田區孩子們常見的童趣，短短的竹竿上拴根線，系上小魚小蝦小螺肉，背個油壺改裝的青蛙桶，在颼涼的夜風中往蛙聲雷動的稻田裏一鉆，抓著釣竿兒上下一拽一拽，擺動著不要停，這就是釣青蛙的標準姿勢了。

田雞笨又瞎，眼裏只看得清動態，拿個小螺肉足矣誆騙他們綠豆般的腦仁認準這是食物，一旦咬上了螺肉，即使沒有鉤，出於掠食者貪婪的天性它們便不會松口。這時你只需要拿個小網兜接住底盤，防止它們沒咬穩螺肉掉了就好，剩下的就是徒手抓田雞塞進油壺了。

鄉野間的樂趣讓馬詩露樂不思蜀，我追在她和邱洋身後喊小心蛇都沒什麽用了，兩個野孩子撒丫子早跑沒影兒了。馬文嫌屋裏蚊香味兒太重，早早的去休息了。不一會兒小姨扶著我爸去洗澡，兩人這吵架也像暴風雨似的，來去無蹤，前一秒要死要活後一秒依舊相依相靠。

我守在一樓不敢去休息，天色不早了總歸還是擔心兩個小屁孩兒的安全。好在她們倒也沒敢玩太晚，捉了幾只青蛙享受夠了樂趣之後就回了。

至於吃青蛙，馬詩露還是沒那個膽的，她怕有寄生蟲，所以玩了一晚上又將青蛙放了，邱洋好一番心疼馬詩露放走了一頓好野味，隔日還是拽著她去吃了牛蛙香鍋。

馬文父女來小鎮這幾天倒也過得還算舒坦，而我爸和馬文的相處看上去也比我預計中的要好很多，乃至我爸去醫院換藥的時候，我爸也不要我陪著而讓馬文陪著，我和馬詩露則被扔去吃親戚家婚宴酒席了。

鄉下人家的流水席客人很多，在路邊搭起長長一線的帳篷，底下就擺著大紅圓桌和長條凳，聒噪的“好日子”在破爛的音響裏被放得小半邊鎮子都震天響，我盡可能的找了個音效不那麽嘹亮的角落坐下，馬詩露挨著我坐著。

野丫頭今天倒是老實得很，來例假了正痛著呢，都閑不住想跟著出去鬧，加上晚上吹了山風受了涼就疼得更厲害了。我熬了些紅糖水給她喝，她嘰嘰歪歪還學會在我面前撒嬌了，喝著紅糖水道怎麽沒早些遇見我這麽個媽。

我笑，“你就是欠個保姆。”

她吐舌頭扮鬼臉，並不和我鬥嘴。

小地方客人多半都是熟人，我北漂多年重落故土倒是顯得有些怕生，也沒敢往人多了的地方坐。李媛帶著果果來的時候見我們旁邊還空著位置，索性就坐了過來。她面色不是很好，披著件防曬衣襯得臉色更加蠟黃，唇角還烏青了一塊，坐下的時候整個人也沒多少精氣神，像是被掏空了般。

平時李媛是個嘴巴閑不住的，這回倒是安靜得很，只是管著不讓果果瞎鬧騰。

我見她臉上有傷，沒忍住問道，“媛媛，你嘴上怎麽青了這麽大一塊？”

她抱著去抓花生米的果果不讓她亂扭動，苦笑兩聲道，“還不是這個小祖宗，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，昨天晚上鬧起來害得我在櫃子上狠狠磕了下，疼得我半邊臉都麻了。”

果果確實還是個不懂事的娃兒，聽她媽說她是小祖宗時，烏溜溜的小眼睛還認真盯了她媽媽一眼。

瞥見我身邊嬌氣得很的馬詩露，李媛自然也忍不住多問了幾句這是不是我對象的女兒，我道是，又問她多大了在哪兒上學，馬詩露都一一半死不活的腔調答著。

還沒開席的時候最是熱鬧，李媛的手機在震天的音樂聲中微微顫抖著，我捕捉到了她眼裏分明的躲閃之意，猶豫之後她還是接了電話。

“餵，我在吃酒呢。”

“和我堂姐坐一桌，人挺多的。”

“我今天想晚點兒回，果果在外面認識了小朋友，玩得挺開心的。”

“真的，我騙你幹嘛？”

“我沒有……”她似是很委屈卻又著急解釋著，“我堂姐她繼女也來了呢，她老公應該也來了，我想去看看，今天晚點兒回家，可以嗎？”

“就晚一點兒……餵！餵？”

人不傻都看得出來是小兩口鬧矛盾了，只怕她嘴角那個所謂的“撞傷”也不是拜果果所賜。我本想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，可這流水席鬧得實在是說話都靠喊，我便作罷。況且馬詩露的臉色一直不大好，這種沸反盈天的流水席估計她也是第一次體驗，如若不是她身體不舒服，她應當面色會好看些。

也許即使她今天不是例假，面對這麽嘈雜又混亂的環境，也會高興不起來吧，畢竟上菜的夥計端著湯時還灑了些濺在她的白裙子上。高興與否都是看不出的，她蒼白的面色把她所有的情緒都隱藏了起來。

宴席散去後，李媛抱著果果說要跟去我家玩兒，邱洋買了個西瓜冰鎮之後剖了招待她們母女，可在這麽燥熱的環境裏，李媛進了內屋都未將防曬衣脫掉。她的電話還在不斷響著，後來幾次她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